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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发一触即发的文化

大唐滨州发电公司  2016-09-14   王钎成   15782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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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不知道看什么书的时候,都会选择汪曾祺。他就好像是胡同口大树下,拿着蒲扇,备着茶水纳凉的大爷,整个夏天他都在那。当年的孩子无论跑跑跳跳走到哪,回过头想到家,就会想起他。无论在异地他乡心里有多燥热,他扇底的风也能带来丝丝明朗。他总好像是碧涧清泉,松壑清风,一想到他就会有从心底漫出来的和乐。他又像灵魂里的暖阳,融融的指引着方向。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高中的语文选修课本中被老师忽略的角落,那时的他像是个农民,辛勤耕耘着他的葡萄园。他用温柔的眼看着葡萄的四季,再用它温柔的笔把他们写下,最后写就一园温柔的苍藤。在他的笔下—冬白春绿夏蓊郁,而秋天,他却去收葡萄了。
 
  要知道,这时的他所处的环境可不是他笔下的和风细雨,而是那“雨斜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的年月。从他作品中可以探索出他生活的脉络,春种秋收,冬天还要赶着冰冻的机会搜集肥料,朔风凛冽的时候他仍要跟着马车把式赶路,住四面漏风的大通铺。但是他在这样的环境中仍能写出“都说梨花像雪,其实苹果花才像雪。雪是厚重的,不是透明的。梨花像什么呢?——梨花的瓣子是月亮做的。”这样的平凡但又绮丽的句子。这是一颗怎样的内心,才能不论外界的雨打风吹都能留住内心深处的清平和乐。可能,他对生活的爱,不因外物。
 
  提起汪曾祺那便绕不过《受戒》,这一篇我读了两遍半,第一遍是慕名,就算带了很高的期待去读,可仍旧是读的心神激荡,不能自已。不是因为情节的曲折,而是被那份人与人之间最为纯粹的情结所打动,我觉得他好像写出了我内心最深处的爱。即使我的家远在朔北之野,可是他笔下那片江南水乡,却好像是我梦里的故乡。
 
  江南的乡间水路上,小英子扔给明海她随手摘来的半个莲蓬。英子问着,明海懦懦的答着。月色笼罩下,在划船的“哗——许!”声中两个孩提向着家的方向划去。明海是个小沙弥,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自然就是一个沙弥,生活简单,心里简单。扫扫地,念念经,身边也是简单的人,再复杂也是简单的。小英子家是个岛,三面环水,岛上只有他一家,岛上有六颗桑树夏天都结大桑椹,三棵结白的,三棵结紫的;一个菜园子,瓜果蔬菜,四时应季。院子里就是简单的农家装设,屋檐下栽着一颗石榴树,一颗栀子树,到了夏天,一红一白,好看得很,香气在明海的庵里都闻得到。小英子的爸妈也简单,赵伯是个“全把式”,笑呵呵的,谁家有活都去帮忙。大娘做得一手好饭,更会剪窗花,十里八村谁家有喜事都爱找她求一副。家里日子打理的像样,一对闺女也齐整。
 
  庵里离得也近,明海总往英子家跑,大英子要出嫁了,家里的农活都给小英子了,明海自然去帮他。他们并肩坐在石磙子上,听青蛙打鼓,听寒蛇唱歌,听纺纱婆子不停地纺纱,看萤火虫飞来飞去,看天上的流星。田间的生活,水畔的夜语,孩提的私话。日子在两人间默默流转。转眼间明海就要受戒了,英子划船送他去大庙。去时一路的欢声笑语,回来时小英子哭了,她不要明海去做那小方丈,明海问也不问就答应了。英子破涕而笑,趴在明海耳边说:“我不要你做什么小方丈,我要给你做老婆。”明海讷讷的说了声好。英子捅着他要他大声点,明海一嗓子,惊起了满滩的鸥鹭。
 
  第一遍读的时候中断了几次,不是矫情,而是那种简单纯粹看似平凡,可那种向往却是那么的清晰。当时是在大学里的一个夏夜,生活也很简单,所以当时的每一天都很珍惜,现在也没有遗憾。
 
  过后几天读了一遍,一样的激动,一样的神往,文章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一样的情愫。当时想立即再读一遍,读了一半却停下了,我要给自己留着,我要留下我这份简单的感动。当我找不到路时,我可以回来看看,看看这夏夜里的暖阳。
 
  这会儿想起他是因为无意中读到他的《杨花萝卜》,其中写了他最爱吃的是一种萝卜在家乡因为杨花时节上市而被叫做杨花萝卜的儿时味道。小时候因为爸爸工作调到乡下,我和妈妈也跟了过去,在村边买了一处有菜园的平房。那时还小,很多事都模糊了,但有一些事却记得清楚。还记得秋天一打开南门,就能看到一望无边的金色麦田,映得满世界黄灿灿的。暖洋洋的秋风里微曛着麦子的甘甜清香。那时候会有一种巴掌大的蝴蝶,之后再也没见过。那时的我们会到田里面抓蝈蝈,一去就是大半天。妈妈不喊才不肯回家呢。冬天早上还没张开眼就会闻到阵阵香气,那时候爸爸好像每天早上都会在床头摆上两碗羊肉萝卜汤,一碗有葱花,一碗没有。喝下去打心里到骨缝都暖和。生活在三江平原的人们好像都有着对土地的情深。春天妈妈会早早备下水萝卜种子,因为它熟的早,味道还好。妈妈下班回来做上饭,便拿起锄头喊上我,交给我一包萝卜种子,她走在前面刨坑,我在后面点籽,几点晚霞透过杨树刚刚苏醒的枝杈落在我和母亲身上,我问着稚嫩的问题,几句话颠倒着问,妈妈她也小声慢慢的答。天快黑了,爸爸回来了,饭好了,萝卜种好了,羊肉萝卜汤也热好了,什么都好了。那个傍晚,走到哪里我也不会忘记。
 
  日暮炊烟起,绿水绕人家。
 
  儿娘唤子归,小郎忙挟花。
 
  野麦虫嘶嘶,儿娘轻语迟。
 
  小郎熟睡早,梦父月归时。
 
  窗外雨霏霏,鸡鸭二三味。
 
  小郎举小盅,陪父喝一回。
 
  融融午后风,屏息弩观虫。
  兄笑惊猝走。告母哥欺侬。
 
  因为那是我的家,我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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