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发一触即发的文化
喜欢单位食堂里的豆汁,和家里豆浆机制作出来的不同,食堂大锅里做出的豆汁,淡淡的,香香的,有那种熟悉的味道。喜欢把豆汁放到杯子里喝的感觉,手握着杯子,看着雾气在杯口缭绕,自然的味道随之溢出,每到这时,都会恍惚的忆起一个小女孩。
那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姑娘。她应该比我小两个年级,我也不过三年级的样子吧。那个时候我们的生活都刚刚有些起色,学校响应国家号召,为正在长身体的小学生提供“间食”,在上午两节课之后,做完眼保健操,就可以有一杯豆浆、一份点心。可想而知,这一份间食是多么有力的提升了我童年的幸福指数,当然,这些并不是无偿的,每位家长要支付几元钱的成本费用。
生活都不富裕的我们,对这份美味的期盼是格外强烈的,因为这个,许多孩子在那段时间都特别喜欢上学,同时特别不喜欢吃早饭。妈妈为我准备了一个淡蓝色的小瓷杯,杯盖上系了个绳子与杯把连起来,每天做完眼保健操,我就拿着这个小杯子,排着队去打豆浆,送豆浆的就是当时电厂食堂里的阿姨,绿铁皮的保温桶一打开,热腾腾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就在我们叽叽喳喳排着长队打豆浆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悄悄躲进了厕所。
厕所在学校操场最左侧,离教室很远。
记不得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我们学校唯一的一位没订间食的学生,听老师讲起的时候,我印象里第一次涌起一种感情,叫同情。其实每天在大家都领完间食之后,老师都会留给她一些碎点心。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感觉不舒服吧,她总是在这个时候,跑去厕所,不知道一个读一年级的小姑娘,在那个时候,会在厕所里想些什么。
从那以后,这个临班的女孩慢慢被大家认识。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在她的上面,有三个哥哥,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没有享受到家里老小应该得到的疼爱,相反,从好小的时候就开始做家务活,承担起本不该这个年龄所要承担的重负。可她,是那么不起眼,又瘦又小,像空气一样,总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因为,还未来得及熟悉,她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那时我的记忆里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概念。某一个看似平常的早晨,一起床,便听见家里人说出大事了——半夜里电厂灰坝塌了,好几个人冲跑了!从小在电厂院里长大,灰坝我去过好多次,但仍想象不出来灰坝塌了是什么样子。那个不吃间食的小女孩的爸爸,就是看守灰坝的,他经常带着全家人住在那里。
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小女孩一家六口那一晚都住在灰坝下的小房子里,灰坝决堤后,灰水顺流而下,下游的水田地都让灰水覆盖,女孩的爸爸和哥哥抓住了树枝幸存下来,而女孩和她的妈妈却永远的走了。
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少人这样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淡淡地,没有留下些许痕迹。事隔多年,记忆也淡淡模糊,只是每每闻到那熟悉的豆汁香味,总会想起那个记不起模样的小女孩。